我们中国人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做讨人厌的事,要喜庆,要和美,要放鞭炮,用炸裂的声音来掩盖生活里的小小杂音,要尊敬父母,过年的时候不惹父母生气,要厚待子女,美食新衣红包一股脑拿来就是在这万众一心营造的情境里,我们过了上千年的春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春节整体欢快的氛围里,多了些凝重与不安,与亲人见面说一声过年好,不再像从前那样简单,人们开始意识到,因为过节而躲避的矛盾,正在越来越多显露出它峥嵘的面孔,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刺痛人心。这还不是车票难买、旅程艰苦的问题,也不是社交媒体上每逢春节都会聊到的逼婚问题,它来自快速行进的时代,对传统与亲情的撕裂。
导演高群书拍摄了一部名为《过年好》的电影,就真切地记录了当下许多人面临的困惑在节日里如何处理疏离的亲情,怎样弥合巨大的代际纷争,这部由一众群星参演的影片,因为喜剧元素的渗入,中和了故事的苦涩味道,但如果剥离掉这些喜剧成分,就能看到一个冷冰冰的现实,多少三代人之间,正在上演着《山河故人》式的伤害与别离,时间与空间的现实存在,再加上年龄与观念的差距,已经不是一个春节的凝聚力所能够重新黏合的。
故事以赵本山饰演的老人在一个小城的踟蹰开始,他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春节快到了,他每天去车站等待在北京做事业的女儿和离家出走多年的儿子。女儿的到来带来了她的离婚问题,还有正上大学的孙女未婚先孕的麻烦在善于解决问题的家庭看来,如果价值观一致,倒也不至于太麻烦,但问题是,三代人的价值观冲突实在太大,老爷子是信赖稳定至上的传统老人,女儿是事业的女强人心态,孙女则是爱谁谁的90后作风,于是,老人的阿尔茨海默病成为解决棘手矛盾的唯一办法,他会瞬间忘掉此前争吵的痛苦,变成那个慈祥的老人。
有一个难忘的镜头是,在祖孙三代发生一场激烈的争吵,母亲动手打了女儿,年夜饭桌上只剩下老人一人的时候,老人阿尔茨海默病发作,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在每个空座位面前发红包,这算是赵本山最让人心碎的演出了吧,那一刻在他身上,凝聚了千千万万等待子女归巢的老人的缩影,子女儿孙们所承受的压力,最后要转化为伤痛,由一个老人来消化,这是一件让人无奈而痛心的事情。
由于是春节档影片,要有大团圆的喜剧结尾,高群书导演的电影最终还是让心情有所郁结的观众,在出片尾字幕的时候得到了释然。当我们众多的人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在看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需要做的,不是用暂时的遗忘来换取春节这几天片刻的安宁,而是要用理解与原谅,给予亲人最温暖的祝福与拥抱,一句过年好,轻松三个字,说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你要穿越千山万水回去,要忘却那些被放大的介怀,要彻底剥离掉那些沉重的心茧,只有这样的关怀,才是属于亲人之间的。
多个传统节日的味道都变淡了,只有春节还拥有非常顽强的节日特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过年不仅仅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情感,有了情感的灌注,春节的文化内涵才能够得以保鲜。所以,今年春节不要吝啬你的言辞,多多对你的家人、朋友乃至于乡邻说一声过年好吧!(韩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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